July 11, 2005

打工琐记 -- 地下室

在超市干了几个月之后,心情越来越差,就决定到学校碰碰运气。经朋友们推荐,我选择了附近的S大学。挨死大学虽然名声一般,但学费很高,我几个月的工钱修两门课都有点不足。但无论如何,好像生活有了目标,心情马上好了许多。

手里已经一文不名,加上挨死大学的开销,我一时大为窘迫。按理说,课余时间打工,能应付日常开支都已经不错,但我心里还在琢磨下学期学费,不免尽量多打,这样课也上不好,钱也远远不抵挨死大学所需,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恶性循环之中。那时我常常痛恨父母没有生我个女儿之身,那样我或许能利用色相多挣点学费。

穷则思变,要变,要革命。我决定从日常开销上做文章。经前辈们介绍,北费城老城区的房租便宜,便广放眼线,找寻愿意在老城区和租房子的留学生。不日探子来报,发现两个留学生已租下一房子,尚有一空房间等待出租。我大喜过望,对探子千恩万谢,急急忙忙直奔留学生而去。可惜还是晚了一步,空房已被一女生抢走。不过先发现房子,来自清华的大哥(二老板)还算豪气,说如果你不嫌弃,地下室还空着,虽说没有装修,但凑合一下也能住,我们象征性的收一点钱(45块),要不你先安顿下来。我虽然表面上一幅无可奈何,也只好如此的样子,但心中暗喜,当日就搬进了地下室。

地下室大致有十四五平方,楼梯沿墙壁直通到地下室的中间,楼梯的下边和旁边摆满了一个个纸箱,里边是各家不常用的家什;纸箱不远处是洗衣机和烘干机,一米以外是一个大煤气炉,给整个房子供暖;头顶是各种各样的管道和线路。在楼梯,洗衣机和煤气炉中间,可以看到一个四平方米的空隙,这儿也就是我的新家了。在楼梯和空地之间挂起一个床单,我欢天喜地的住了下来。
夜深人静之时,望着煤气炉中跳动的火苗,我想起大学时代读过的一首诗。

晚间,在田野燃气篝火, 抚摸着青草,抚摸着火苗,抚摸着毛线衣。 ... 你是我生命的伙伴, 亲爱的,我抚摸着你。

年轻的心也一阵骚动。直到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的宁静,我才从温柔的梦乡中清醒过来。
费城的兰线地铁出了市中心后,已经不再地下,而是爬上了一座长长的天桥,列车在天桥上行驶感觉感觉有十几英里。这个区域本来是费城的重工业所在地,重工业迁出之后,大量工人失业,昔日的繁华也随之凋零。我住的地下室位于该地区的中心,在那里,买一幢房子当时只需要二三万块钱,我们几个人和租的那个房子,有三个房间,面积相对不小,房东只要五百。街道窄小,交通混乱,地面上有许多垃圾。就是在费城,这样的地区也不多见。

天桥的下边是各样的酒吧,小吃店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铺,据知情人士讲,这些地方大都有白面出售,如果懂得他们的黑话,随便什么地方都能买到。我虽然也是from the hood,但从来不敢在那里溜达,那里似乎总有一些无所事事的人群,被他们阴森森的瞄一眼,我立感勇气尽失。一直到今天我也说不明白他们的眼神中到底包含什么意义,只知道具有摄魂的威力。传说蛇捕捉青蛙时,看到蛇的眼晴,青蛙的魂就被摄取,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。我对这个传说的真实性深信不疑。

晚上七八点以后,街道上行人渐少,天桥下三三两两的闲人开始聚集,警车也在下面兜来兜去。这里据说是贩毒和卖淫的集中地,居民都装有铁门,一到晚上就早早回家。停在外面的汽车,如果隔着车窗可以看到一个硬币,车子就有可能被砸。有一天晚上我打工回来较晚,在天桥下看到一个妓女脱光下衣向过往的汽车招手,还看到过强劫团伙和警察枪战的场面。晚上看完电视正蒙蒙胧胧准备入睡时,常常可以听到远处的枪声,或者一声断喝:You!那一定是毒贩子在工作。

开始时处处小心,但时间一长,神经就麻痹了。枪声,喊声,警笛声,声声不闻,妓女,毒枭,抢劫犯,漠不关心。有一天晚上我回去很晚,刚刚泊好车子,一个高大的黑人兄弟就走过来,象我要钱。我从口袋了掏了个两毛五的硬币,没好气地递过去。此举激怒了黑人兄弟,恶狠狠的盯着我,一字一句,异常坚定的说:I do not want a quarter, I want 10 bucks。我虽然潦倒,但也从没有把十块钱看在眼里,只是黑兄弟的傲慢也激起了我第牛脾气,马上把硬币装进口袋,并告诉他找错人了,我还想找人要十块钱呢。那厮盯了我不下一分钟,看我以眼还眼,没有退却的意思,连说几声All right才悻然而去。

这件事好让我骄傲了几天。但不久汽车被偷,房间被撬,我才决定离开那个是非之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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