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uly 19, 2005

国学三题

国学本来是我不懂的话题,但是既然说开了,就再抡几斧头,抡到哪儿算哪儿。


“明人改书而书实亡”


我在谈论钱钟书先生的《管锥编》里,谈到钱钟书先生用推测和常理代替考据,芦笛表示:


“在治国学中,如果要讲究‘无一字无出处’,那就无什么研究可言了。例如这‘上邪’问题,老肚子的意思,似乎是说必须在某本词书上找到解释,才能用作证据。但如果是这样,那还有什么考证可言?”


对老芦的话,我理论上同意,因为“无一字无出处”的考据,有时候确实迂腐不堪。但可惜的是,“无一字无出处”确实是国学研究中被称道的“严谨治学”的方法,从毛诗、郑玄直到清代的“以经训经”,走的都是这条路子。用“常理”代替考据,古已有之,比如公羊谷梁二传,朱熹等人,但多遭后人诟病。


明代的训诂学者最为大胆,他们认为古书中不通、或者有歧义之处,往往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以改动,被后来的学者骂为“明人改书而书实亡”,即把古经都糟蹋了。清代的学者正相反,即便明显的错误,(有不少别的版本互相发明),他们依然也不加以改动,而是存疑。清代学者在国学上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,估计与此有关。


我对推测代替考据,用西学印证古经的反感,主要是感情上的因素:和以前的考据方法不一样,嘻嘻。



微言大义


古经考据之所以难,除了语言文字的变迁,焚书坑儒等因素外,还有一条是古经的“微言大义”。微言大义的传统,始于“春秋”,意思是话虽然少,但里面的意思却很多。孔子这样做,原因估计有:1,古书写在竹简上,不像今天用纸一样方便,所以写得越少越好;2,孔老夫子讲究“哀而不伤”,“乐而不淫”,“温柔敦厚”,因而说话不太直白;3,老夫子周游列国找官做,不愿意得罪人。以上三条都是“用推测代替考据”的,但俺不是“国学大师”,想怎么考据怎么考据。


《春秋·僖公十六年》: “十有六年,春,王正月,戊申朔,陨石于宋五,是月,六鹢退飞,过宋都。”这句话被许多人引用为微言大义的典范。这句话只是记载了那年的天象,而实际上是在讽喻宋襄公之过。孔子又想入世,又想行道,“微言大义”有时候是迫不得已,但后世却把此奉为经典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: “昔仲尼沒而微言絕,七十子喪而大義乖”;解经者也穿凿附会,试图揣摩作者的意图。想来想去,都是孔老夫子惹的祸,打倒孔家店看来是没有错的。


最低国学书目


梁启超先生曾经开列一个“国学最低书目”:


经部:《四书》、《易经》、《书经》、《诗经》、《礼记》、《左传》;史部:《战国策》、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后汉书》、《三国志》、《资治通鉴》(或《通鉴纪事本末》)、《宋元明史纪事本末》;子部:《老子》、《墨子》、《庄子》、《荀子》、《韩非子》;集部:《楚辞》、《文选》、《李太白集》、《杜工部集》、《韩昌黎集》、《柳河东集》、《白香山集》。


梁任公并认为:“以上各书,无论学矿、学工程报……皆须一读,若并此未读,真不能为中国学人矣。” “中国学人”这句话意义不明,但如果说,不读这些书,就不能算了解中国文化,恐怕应该是对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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